防曹伯路上反悔,无恤让他一路定要陪同左右,巧舌诱惑下好歹让曹伯抵达洮邑。
&esp;&esp;果然,他们继续前进,在离赵营还有十里的地方遇到了赵鞅父子的车马队。
&esp;&esp;那位英姿飒爽,着武贲服,戴玄端冠站于华丽戎车上的中年卿士应该就是赵鞅。赵无恤则扈从在侧,一身黑色皮甲,下身穿绔,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他双手离开缰绳马辔朝曹伯见礼,随后又跟着赵鞅下车马行外臣拜见外国国君之礼,让人送上羊羔作为礼物。
&esp;&esp;“居然是晋国中军将和鲁小司寇前来迎接!”
&esp;&esp;曹伯连忙还礼,并且受宠若惊。
&esp;&esp;晋国是霸主之国,其卿士几乎可以与中等国家的卿抗礼,何况自己一个区区五百乘小国?以往曹国的国君出席盟会,包括曹伯阳曾以太子身份参与的皋鼬之盟,都是被晋卿们呼来喝去的存在,哪有像今日晋国二号人物赵鞅亲迎的待遇。
&esp;&esp;而前往洮邑外赵营的路上,赵鞅不时外露的风度,更是让曹伯心驰神往。暗想自己虽为国君,也不如赵卿有威仪。
&esp;&esp;离赵兵驻扎在濮水北岸营地尚有一刻骑程,他们便看见营火的烟柱。接着。各种声音飘过农场、田地和原野汹涌而来,朦朦胧胧,有如远海的呼唤,渐行渐近,涛声便愈加强烈,他分辨出人语,金铁交击和马嘶。
&esp;&esp;待一切显露在眼前后。对曹伯而言,尽管有先前的烟柱和声响预作提醒。仍旧不由自主地为眼前的大军张口结舌。
&esp;&esp;一万两千余人,曹伯举国之力,也召集不了这么多兵卒啊。难怪洮邑大夫在得知此地成为大军的会合地后叫苦不堪,光这几天里人吃马嚼。就足够把洮邑吃穷了,所幸子贡此次重返陶丘,还花大价钱购买并押送了数百辆辎车粮秣前来。
&esp;&esp;成千的营火使空中弥漫着苍白的薄雾,赵兵车骑较多,所以排列整齐的马匹和战车绵延半里。为制造承载旌旗的长杆,一整座临河的树林砍伐而光。午后的艳阳下,无数的矛尖闪着暗金色的光,近千座的营帐好似从地底钻出的皮质蘑菇,遍布四野。
&esp;&esp;无恤自然知道曹伯带来的人哪有近万。至多五六千,而且装备也算不上精锐,他却仍然夸张地说道:“曹伯到此后。吾等合军一处,便能超过两万五千,两军之众,千乘之卒!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城濮之战的晋军也不过如此。”
&esp;&esp;曹伯受此言气势感染,不由心驰神往。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在丛林中打猎有时会碰到类似的情况,猎物的踪迹十分明显,顺着脚印过去或许有巨大的收获,但也可能被猛虎扑食于林中。
&esp;&esp;不要猎取你箭无法射穿其皮革的野兽,从第一次射猎开始,曹伯便被伯父和父亲教导这个道理。
&esp;&esp;对齐国这种厚皮力大的巨象,能远离最好远离,不要轻易去招惹,他那颗猎人思维的脑袋开始寻找借口。
&esp;&esp;于是曹伯阳寻了个话语的缝隙,有些结巴地说道:“奈何齐人挟持大胜之威南下,我听闻卫军也渡过了大河,正返回濮南,倒不是寡人害怕,只是齐卫合军,人数恐怕是我数倍!”
&esp;&esp;赵鞅和赵无恤沉默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暗道曹伯果然起了犹豫之心。
&esp;&esp;于是无恤笑了:“曹君初至,恐怕还不知道最新的消息,此事另有玄机,不如入账内或者进洮邑里密谈……”
&esp;&esp;不等无恤说完,赵鞅却改变了主意,他突然打断了儿子的话:“且慢!”
&esp;&esp;……
&esp;&esp;无恤诧异地转头,却见赵鞅的呼吸在冬天的冷气里蒸腾:“营地里闲杂人等太多,只怕隔墙有耳。况且吾等说好是来冬狩的,不猎几只猎物怎行,不如你我与曹伯出去走走,顺便体验一下曹地风光。”
&esp;&esp;父子俩人默契不错,无恤得了暗示后心中了然,他颔首同意,又转头咨询曹伯意见。
&esp;&esp;曹伯阳愣了一下,这才瞧见赵鞅方才介绍过的邮无正和郑龙率领十数护卫跟在身后,一副继续出行的架势。他骑虎难下,既然赵卿邀请,怎么也得给面子,看来除了带着亲信硬着头皮再度登上戎车外,别无他法了。
&esp;&esp;赵鞅单骑的本领不错,他骑着他那匹黑色战马一路狂奔,曹伯也只好驾车跟上。
&esp;&esp;“这是要去往何处?”
&esp;&esp;他边驾边问左侧骑行的赵无恤了一句,但朔风吹散了他的话音,无恤似乎没有听见。之后曹伯不再发话,只静静地驾车,两骑一车仿佛是在赛跑一般,离开大道,奔进黑雾浓郁的辽阔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