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施红紧张的是,对方直奔仓库而来,大喇喇拍了拍反锁的院门。
“有人吗?”
角度问题,男人并没有注意到院内的仓库虚掩着,也没有注意到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的他们。
赵刚仔细打量过对方,冲施红摇摇头:
不像是条子。
来人长相憨厚,身材却高大壮实,远比十五六岁的小孩难对付,竖起食指,施红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多绑来一个宋安安已经是意外,他们不能再节外生枝。
院门锁着,尽管旁边的墙有些矮——体力好的成年男性抬起胳膊一撑一跳就能翻进来,可法治社会,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无缘无故私闯民宅。
“诶?咋不搭理我呢?”操着一口地道的北方口音,外面的不速之客努力探头,“车都在这呢。”
“睡着啦?”
“赵先生在吗?赵先生在吗?我是刘哲同学的家长,最近搞了点小买卖,急着用仓库,手头又紧,您给通融通融呗?”
“听说这片以前都归您管。”
刘哲。
赵刚的神情微微放松,无声对施红道:我外甥。
警察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在短短几小时内把自己的亲戚摸个遍,更何况,警察要问肯定是要问他妹妹,哪能先审上初中的小孩。
“赵先生?赵先生?”
见男人反复踱步,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赵刚担心对方真会急到自己翻墙,或者给他妹妹打电话,便指指门外,又拍拍露出刀柄的口袋:
最好的情况是简单寒暄两句把人哄走,如果糊弄不了,只能怨对方倒霉。
施红则拽过钱伟强,比划着提醒对方弯腰跟住赵刚,尽量藏进杂草,万一起冲突,也好有个照应。
“来了来了,”夸张打出个大大的哈欠,赵刚道,“催命呢,吓老子一跳。”
男人立刻规矩停下动作,好脾气赔笑:“这不是着急嘛,之前商量的那家老板临时变卦,货都快到了,明天进北江。”
钱伟强眼神一亮:有戏。
明天。
明天他们早就离开这鬼地方,答应或拒绝,随便赵光头怎么说。
谁料,等钱伟强转头想征求同伙的意见,后面却已经找不到施红的影子,虚掩的房门亦无声反锁。
有哪里不对劲。
明明没在赵刚和男人的聊天里听出任何破绽,施红的心脏仍旧一下比一下剧烈地收缩。
右手拎着剔骨刀,她一步步走进缩在角落里的四个孩子,直觉催促着施红,要尽快解决眼前的猎物。
虽然她原本的计划是让李国建他们也体会体会亲眼看着孩子死到临头、偏偏自己无能为力的煎熬,可复仇的关键,还是那个“死”字。
只有他们的孩子死了,才会真正和自己感同身受。
骨碌。
裙摆飞扬,穿着校服的女生笨拙滚出,滑稽地打横,挡住她的去路。
那双盈满怜悯的眼睛自下而上望着施红,带着恳求,恍惚间似是在说:想杀人,先从我身上踏过。
“和你没关系,”嗓音沙哑,施红道,“让开。”
宋安安固执地躺在原地,隔着胶带,含糊地喊了两声妈妈。
妈妈。
久违的称呼,让施红恍惚了一秒。
但也仅仅是一秒。
抬脚绕开对方,施红像是在嘲笑宋安安,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妈妈?”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
清楚自己被排到第二个的杨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畏惧地看着银光凛凛的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然后落空。
“扑通。”
僵尸般蹦跳撞歪施红的肩膀,难以维持平衡的徐皓狠狠栽在地上。
好疼。
要死了。
意料之中地发现施红将“首刀目标”换成了自己,被踩住后腰的徐皓苦中作乐想,希望老妈知道后不会骂他乱逞英雄。
仓库外的交涉还在继续,没人猜到里面的绑匪突然变卦,阴寒的杀意如芒在背,徐皓用上吃奶的劲儿拼命挣扎,倏地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哗啦——”
神经紧绷的施红本能向上瞧,却被多次反射的阳光晃了下眼睛。
玻璃碎裂。
木渣飞溅。
两拳打爆阻碍的青年青筋鼓起,指尖扒住边沿借力,凭借瘦削的身形钻过窗户、从两米多的高处一跃而下。
兔起鹘落,他晃都未晃平稳着陆,迅速站直,预判极准地朝左抬腿,一脚踹飞施红手中的剔骨刀。
死里逃生的徐皓热泪盈眶:“锅!”
“不许动!”话音刚落,破破烂烂的窗户又下饺子似的跳下个狐狸脸,黑洞洞的枪口瞄准施红,自然而然将青年护到身后:
“警察。”
好好享受。
“